俄语动词诸语法范畴的意义实质及其相互关系
米 佳
提要：本文力图通过比较和总结俄语界对动词语法范畴研究的一些传统观点和最新成果，结合自己学习和研究的心得， 简要论述和归纳俄语动词诸语法范畴的意义实质及其相互关系。
关键词：语法范畴、语法形式、语法意义
动词是俄语形态学体系中最为复杂、内容最为丰富的一个词类。
动词表示过程性动作（动作、状态以及各种关系）。所谓过程性是指这些动作、状态、关系在一定的时间和空间内存在、持续、结束、运动、变化等等特征。
动词语法形式根据形态特征和句法功能可分为三大类：变位形式、不定式和修饰形式（形动词和副动词）。变位形式在句子中用作谓语，故又称谓语形式。动词的最主要的功能是在句子中充当谓语，因此变位形式是动词的典型形式。
一门语言的结构特点与该语言所植根的文化土壤密切相关。申小龙认为，从认知心理学的观点来看，印欧语系的语言不同于汉语，其句子采用的是“焦点透视法”方式组织起来的。谓语动词是一个句子的“焦点”，它通过一致关系与句中的主语建立联系，句中的其他成分则往往通过格位等形态手段与关系词手段来明确它们与谓语动词的关系。因此理解和把握西方语言的句子，往往只要抓住谓语动词就能抓住全句的灵魂。
动词之所以能担负起如此重要的作用，正因为其拥有丰富的形态范畴。
一、动词诸语法范畴的意义实质
动词表示的过程性动作，具体表现为它与现实之间客观存在的各种关系以及说话者主观确定的各种关系，而这些关系通过动词所拥有的体、态、式、时、人称以及数、性等语法范畴表达出来。
（一）体范畴
体范畴表示动作对其内在界限的关系，由完成体和未完成体形式列的对立构成。完成体表示受内在界限限制的完整动作，而未完成体则不具备受界限限制的完整动作的特征。
《80年语法》对体范畴意义的以上概括，综合了体研究的两种理论：В.В.Виноградов提出的“界限说”和列宁格勒学派Ю.Маслов等主张的“完整说”。两说在理论上并无冲突，在具体解释体的意义上则各见所长。
动作受界限限制是指动作受抽象的、内在的界限限制。这一内在界限是动词词汇意义中反映的客观动作本身所固有的，是由语言外的动作本身的性质决定的，因而是内在的。这一内在界限常常可以被理解为动词词汇意义范围的一个临界点(критическая точка)，动作一达到它就已穷尽自己而终止。有些动词的内在界限可以体现为外在的时间界限，如：запеть（开始唱），пойти（走起来），постоять（站一会儿），прыгнуть（跳一下），проработать（工作一段时间），отобедать（吃完）。 内在界限把动作表现为一个完整的行为，而不是把它表现为持续的或重复的过程。
所谓“完整动作”是指动作自身包括发生、延续和完结等各个片断，但说话者纳入视野的是整个动作，把该动作看作一个整体。 此时，说话者仿佛是从动作所包括的范围以外来感受动作。
体的范畴意义抽象复杂，其实，在实际学习中往往可以简单地把体的意义归纳为：未完成体强调动作本身，完成体强调动作的结束、结果；未完成体通常表示一种比较概括、泛指、不确定的行为，而完成体则表示比较具体、确定的行为。正由于此，体范畴的定义实质是针对完成体来下的。完成体和未完成体构成一种否定对立。
（二）态范畴
态范畴表示动作对其主体和客体的关系，由主动态和被动态的对立构成。不同的态结构是动作主体、动作和动作客体之间同一种关系的不同表达方式。
态是形态-句法范畴，在词法平面上，不同态的构成体现为主动动词与被动动词或被动形动词的对立；在句法平面上，态体现为不同的句子结构——主动结构和被动结构的对立。
态范畴与动词的及物性有关。只有及物动词才同时包含动作主体和动作直接客体，因而才具有态的范畴。
对于主动结构和被动结构语用功能的区别，实义切分理论作了较好的解释。实义切分理论把一个句子划分为主位和述位两个表意部分。按照句末焦点（end-focus）规律，新信息往往被安排在句子后半部。使用主动结构，动作主体位于句子前半部，作为叙述的出发点；动作和动作客体位于句子后半部，作为新信息和叙述的中心。而被动结构则相反，把动作主体和动作作为新信息、中心内容来叙述。在动作主体不出现的情况下，只有动作单独处于句末，成为叙述的中心内容。主体不出现，使整个信息的报导和传递具有客观性的特征。
（三）式范畴
式范畴表示动作对现实的关系，由陈述式、命令式和假定式的对立构成。陈述式表示实在性动作，即表示动作实际存在于现在、过去或将来；命令式表示祈求、希望发生的意愿性动作；假定式表示虚拟假设的动作。
式的划分体现着形式逻辑的影响，同判断的情态性（可能性/不可能性、存在性/不存在性，必然性/偶然性）密切相关。В.В.Виноградов说：“式范畴反映说话人对行为和行为的人或物联系性质的观点。它表示从说话人的观点来看对行为和其主体间联系现实性的评价或说话人对实现或否定这种联系的意志。因此……它规定行为的语态意义，即指示说话人确定下来的行为对现实的联系。”可见，式范畴表示的是一种主观意义，表示人们的意识对过程的关系，认定这一过程是现在、过去或将来发生的事实，或者说明说话人对实现这一过程的意志和愿望。
（四）时间范畴
动词时间范畴表示动作对其实现时间的关系，由现在时、过去时和将来时形式列的对立构成。
时间是一维的，它朝着一个方向流逝且一去不复返。因此确定一个事件发生的时间就必须先设定一个参照点——这在语法上称为语法起算点。这个起算点在俄语中可以是说话时刻或另一动作时刻。以说话时刻为参照点，称为“绝对时”；而以另一动作时刻为参照点，则称为“相对时”。动作可以与语法起算点构成三种基本关系：同时、在先或在后。在俄语中，同时关系用现在时形式表示，在先关系用过去时形式表示，在后关系用将来时形式表示。
（五）人称范畴
人称范畴表示动作主体同言语参与者的关系，由第一人称、第二人称和第三人称形式列的对立构成。第一人称表示动作属于说话人一方；第二人称表示动作属于谈话对方；第三人称形式表示动作属于谈话双方以外的第三方（人或物）。
广义来说，人称意义具有四种：（1）确定人称意义，（2）不定人称意义，（3）泛指人称意义，（4）无人称意义。俄语动词人称范畴的意义是从确定人称意义角度来界定的，用于其他意义时属于转义用法。
（六）数范畴
动词的数范畴表示动作对一个或若干动作特征载体的关系，即反映句子主语的数量特征，由单数与复数形式列的对立构成。动词数范畴与动作的过程性特征无关。
（七）性范畴
动词的性范畴表示动作属于阳性、阴性或中性名词（或代名词）所指称的人或物。由陈述式过去时单数或假定式单数的阳性、阴性、中性形式列的对立构成。
与动词的数范畴一样，动词性范畴反映的是主语（动作特征载体）的性范畴特征，与动作本身的过程性无关，只是语言内部的确定句法联系的体现。
二、动词诸范畴语法形式的转义用法
某些语法书力图全面地、滴水不漏地将各种语法形式的所有意义和用法都详尽地罗列出来，却没有注意区分那些意义是该语法范畴的典型意义，那些是作为形象生动的语言手段用于转义的情况；或是没有注意区分那些是范畴内部意义，那些是其他范畴的意义在该形式下的体现。对直义用法和转义用法不作严格的区分，则无法集中描写出一个语法范畴的意义实质。至于各范畴间的相互联系，应该在认清和确定每个语法范畴的意义实质后，才联系起来考察，这样才可能理清它们之间的相互关系。
现实世界中事物之间的联系是复杂多样的，交际的需求是无限的，由此要求语言手段也必须灵活多样，才能完整、精密、生动、不生歧义地表达出交际的种种需求。
语法形式的转义用法是指在具体言语中某一种语法形式用于与其对立的语法意义上。这种现象是普遍存在的，体现着语言的强大的表现力。然而语法形式的转义用法并不是随意的，而是有着自身的使用规律。转义用法中往往都保留着与该形式原本意义的联系，或者说所有这些转义用法的特点都源于其本义。
俄语的体和态本身就是对同一动作不同考察点、不同考察方向的问题，因而不存在什么转义问题；性范畴涉及的是名词（代名词）主语（动作特征载体）的性特征问题，名词的性是确定的，一般也很少使用转义形式。
但在俄语动词的其他范畴——式、时、人称、数中，都存在较为普遍的转义用法现象。下面以时间形式的转义用法为例。
（1）用现在时形式表示过去发生的动作。这是一种形象化的手段，使过去的事实仿佛重现在说话者眼前。这种用法称为历史现在时，多用于直接引语和历史、传记作品中。例如：
---Когда вы узнали о (его) смерти?
---Когда? Пятого июня. Рано утром…Я прихожу, а он уже сидит на ступеьках.
以上动作属于过去事实，这是依据上下文来判定的。
（2）用现在时表示计划、打算中即将发生的动作，预期该动作必将实现，已经把计划中的将来事实看作与正在进行的动作一样具体和确定，这种用法称为计划动作现在时。例如：Я будущей зимой уезжаю за границу.(Тург.)
（3）用现在时还可以把想象中将来的动作情景描绘成眼前发生的，仿佛未来已经呈现在眼前了。例如：Вообразите же, что вы встречаетесь с ней потом, через несколько времени, в высшем обществе встречаетесь где-нибудь на бале…Она танцует, около вас льются упоительные звуки Штрауса, сыплется остроумие высшего общества.
（4）用过去时表示将来的动作，把客观上属于将来的动作当作已经实现的事，带有说话人相信会如此的情态意味。例如：
①Если красные не придут, мы погибли.
②Я пошёл.
（5）用将来时表示过去的动作，有出乎意料、不寻常的意味，正如将来发生事件一样突然、难以预测。例如：
Денег даже давал, когда под пьяную руку приедет.(М,-Сиб,)
（6）用将来时表示习惯性的动作（现在时意义），暗含有情景总是如此，仿佛每次都可预测到。例如：
①Как приедет сюда по делам, к нам заходит.(С.Алешин)
②Что посеешь, то и пожнёшь.
式范畴中也有不少转义用法现象，例如在口语中和文艺作品中陈述式可用于表示祈使意义；命令式在口语形式中表示带无可奈何的陈述式意义或突然发生的动作，在条件句中表示虚拟的动作；假定式表示希望发生的动作、委婉的请求或建议。人称形式的转义用法包括第一、二人称用于泛指人称意义；第三人称用于不定人称意义；单数第二人称形式还可表示动作主体是说话者本人（Жила я радостно, по-детски проснёшься утром и запоешь…(Чехов)）。动词数的形式也可用于转义，例如单数形式表示复数，有泛指或均分意义；复数形式用于单数意义，如作者自谦的мы，以示不是个人意见，不突出个人；在口语中则可带有随便的意味，或表示亲昵的自信。
三、几个有争议的问题
对于俄语动词诸语法范畴，语法界存在不少争论，这里笔者略谈一下自己的认识。
（一）体范畴方面
对体范畴的研究由来已久，但至今仍有不少争议，可见体问题的复杂性。
§1体范畴到底是词变范畴还是非词变范畴问题。传统语法（以В.В.Виноградов为代表）认为构成体对偶的未完成体和完成体动词应视为同一个动词的不同语法形式，因其词汇意义相同，只是体的意义不同。但如果严格按照这个标准来区分，则体对偶所覆盖的范围是比较窄的。一般只有动词完成体与其用后缀法构成的未完成体构成的对偶体才是纯粹词汇意义相同、语法意义不同的对偶体动词，而动词未完成体与其用前缀法构成的完成体往往不可避免地渗杂上某些细微的语义差别。《80年语法》认为只有15个纯体意义前缀。这样，不少未完成体动词与其用前缀法构成的完成体动词，因语义差别，被排除在体对偶研究范围之外。例如：петь-запеть， стоять-постоять， сидеть-посидеть， сидеть-просидеть， обедать-отобедать等等，其实以上对应均可视为体的无界限标志/有界限标志意义的具体体现，而且其对立构成具有一定的常规性。
因此，如果能跳出词义范围的严格限制，则能在一个更大的范围内考察体意义的对应情况，从这点上看，把体范畴视为非词变范畴是有利于研究和教学的。
《80年语法》也把体视为非词变范畴，并提出一系列理由：构成体对偶的动词各有自己的原形和不定式，各有自己的词变系统，可能而且往往具有不同的词义系统。这些理由足以证明， 把体对偶动词视为一个动词的不同语法形式是相当牵强的。
把体视为非词变范畴（分类性范畴），则意味着在每个动词内有个一致的、不变的体的意义贯穿于其所有的形式中。
§2一些学者认为，对体的定义，无论是“界限说”，还是“完整说”，或是《80年语法》那样把两者综合起来，都未能涵盖所有具体的体的意义。因而认为体本无固定意义，进而主张取消体的对偶。
笔者认为，所谓取消体的对偶，只是从形态学角度来说，并不意味着要取消体意义的对比研究，相反，应该扩大体对偶研究的范围。
把体视为非词变范畴，则以往体对偶动词之间的意义差别已是词汇意义的差别，它们之间的联系是两个同根词之间的联系。今后研究体的对偶现象应该是从构词法的角度来进行，研究生产词与派生词的关系，注意在派生过程中发生了怎样的意义变化。
跳出同一词汇意义圈子的限制，就可以摆脱单一对偶模式，考察同一生产词与不同的派生方法生产出来的新词之间的体意义的区别和对立。例如：сидеть-посидеть， сидеть-просидеть等等对应。当然，这种研究已经不再是形态学的研究范围了，而是属于构词学范围。
（二）态范畴方面
态范畴是争议最多、最为复杂的语法范畴之一。争议的几个热点是：态范畴的概括意义问题；态是词变范畴还是非词变范畴问题；态涉及的动词范围问题等。
其实对态有几种不同的定义，由此影响到态的划分归类。
《80年语法》认为对应的态结构是从不同的角度表达语义主体、动作和语义客体之间的同一种关系，认为主动结构中动作特征的载体是语义主体，而在被动结构中动作特征的载体是语义客体。《80年语法》事实上是把态视为是动作特征对其载体的关系，而没有强调主动与被动意义的对立，而且“语义主体”、“语义客体”这样的术语所指是含糊的，或者说是过分灵活的。张会森将此理论作了更明确的表述：“态是用形态与句法手段形成的语法范畴，由主动态与被动态两种形式系列构成。动词态以不同的角度表达动作特征与其载体的关系。主动态表示载体是动作特征的发出者（动作主体），而被动态则表示载体是动作特征的承受者（动作客体）。”（张会森，1989）
载体理论因而把一些由及物动词加-ся构成的不带被动意义的反身动词和其他带-ся和不带-ся的不及物动词都纳入主动态的范围，视为从语义主体角度描述动作特征。这样似乎更能解释被动结构中，语义主体不出现时被动意义削弱的情况。例如：
（1）Но жглись костры и обжигал огонь.[篝火燃烧起来，火焰烤人。]
（2）Земля у нас не продаётся и, как говорят, не покупается.[在我们这里，正如人们所说的那样，土地既不买也不卖。]
在这样的句子中，костры，земля与其说是动作的客体，不如说是动作特征的持有者（载体）。
由于部分带-ся动词属于被动态动词，部分属主动态动词，-ся已经不能作为被动态的典型的形态标记，只能把态视为非词变范畴，把态意义归作动词固有的词汇意义的一部分。主动态及物动词情况又不同，其被动形动词在构成上通常被视为动词的一个语法形式，因此《80年语法》把态称为混合型范畴。（对此，有些学者更把被动形动词视作一类新词，理由是形动词带有自己独立的形式系统，如此一来，态的构成划分更显得支离破碎。）
《80年语法》认为态是泛动词范畴，没有态的动词是不存在的。把态视为泛动词范畴，与形动词分为主动形动词与被动形动词的划分是协调一致的。
但载体理论也并非没有漏洞，解释不通的首先是无人称动词。在不定人称句К вам пришли.[人们到您这来了。]中和泛指人称句Ему не проведёшь.[骗不了他。]中毕竟还有暗含的动作主体，而在Светает.[天亮了。]和Ему всю ночь не спалось.[他一晚都没有睡着。]这类无人称结构中则无从考察到底是从主体角度，还是从客体角度来说明的。
另外，如《80年语法》书中所说，被动结构中由于第五格形式的主体意义有所削弱，所以被动结构中第一格形式可能具有一种复杂的动作客体/状态主体的双重意义。……在用未完成体反身动词作谓语，而句中又没有动作主体时，被动意义就会削弱，致使带-ся动词可有两种理解：既可看作被动态动词，也可看作主动态动词。这样就模糊了态对立的界限。
笔者还是倾向于接受以В.В.Виноградов为代表的一种传统观点，把态的意义与动词的及物性/不及物性联系起来，认为态表示的是动作对其主体和客体的关系，是动作与主体、客体的同一种关系的不同表示方式。只有及物动词的语义中才包含有“主体”与“客体”两个相互关联的义素，因此只有及物动词才拥有态范畴，才能构成态的对立。例如：
Робочие строят дом.
Дом строится рабочими.
Дом построен рабочими.
另外，及物动词与之加-ся构成的被动态动词属于同一个词的不同语法形式，因为它们之间态的区别只是引起句法搭配性能上的不同，而在内容方面则没有不同。因而态属于词变范畴（无论是主动态动词变位形式与被动形动词形式的对立，还是及物动词主动态与之加-ся构成的被动态的对立）。
这里还有一个细节问题，由及物动词加-ся构成的反身动词除表示被动态意义外，还可表示：
（1）纯反身意义：Давно я уже не мылся…(Чехов) [我很久没有洗澡了。]
（2）相互反身意义：Инженеры дружески обнялись.(Ажаев) [工程师们友好地相互拥抱。]
（3）一般反身意义：Поезд двинулся. (Н.Островский) [火车开动了。]
（4）消极性能意义：Стекло легко бьётся. [玻璃易碎。]
（5）积极性能意义：Собака кусается. [狗会咬人。]
（6）间接反身意义：Она пошла к себе наверх укладываться.[她回到楼上自己屋里收拾东西。]
必须把及物动词加-ся构成的被动态动词与构成上述意义的反身动词区别开来，前者是构形现象，后者是构词现象，两者性质不同，即使同形也应视为两个不同的动词。例如：
（1）Полы моются раз в неделю.
（2）Мы моемся раз в неделю.
第（1）句中的моются是动词мыть的被动态形式，（2）中的Моемся是另一动词мыться的变位形式。
（三）人称范畴方面
第三人称命令式，用语气语пусть或пускай以及旧词да与陈述式单数或复数第三人称形式的组合来表示。传统语法认为这是用分析法构形的动词第三人称命令式形式。但《80年语法》认为，就其本身的性质而言，它们更接近于词的组合。因为，第一，语气词пусть、да也能与第一、第三人称形式连用；第二，这些语气词在很多情况下可把自己的意义扩及整个句子，即体现为句法范畴。这样就把第三人称命令式排除出命令式形态范畴。《80年语法》的这些分析不无道理，但在教学上，考虑到命令式范畴的完整性，还是适宜把它视作命令式的一种人称形式，与第一、二人称形式对比学习、使用。
四、语法范畴的分类
动词诸语法范畴的性质特点是各不相同的。动词诸语法范畴表达的意义是各种关系意义，是动词作为语言符号以其形态变化和组合规律表现出来的功能，但语法意义并非纯粹语言内部形式上的，它以现实中客观存在的各种关系或以说话人确定的各种关系为基础。例如“体”所反映的动作的内在界限，“态”所反映的动作与其主客体之间的逻辑关系，“时”所反映的动作实现的时间，“人称”所反映的动作的主体，都是有关该动作的现实信息。动作本身无所谓性、数，动词的性、数形式反映了主语（动作特征载体）性数特征的信息。“式”反映的是一种主观确定的关系，表示人们的意识对动作的关系，是认定其为现在、过去或将来发生的事实，还是说明说话人对实现这一动作的意志或愿望。
形态范畴可分作两类：词变范畴与非词变范畴。如果构成形态范畴的是同一个词的不同语法形式，则这种范畴称为词变范畴。如动词的态、式、时、人称、数和性范畴；如果构成形态范畴的成员属于不同的词，那么这种范畴称为非词变范畴，如体范畴。
《80年语法》根据范畴意义所反映的关系和联系的性质，还将词法范畴分为组合手段显示的形态范畴和非组合手段显示的形态范畴两类。
组合手段显示的形态范畴是指某个词的形式可以指出它对另一个词的形式（或整个词）的直接依赖关系，或者它本身能够决定另一个词的形式。在词组和句子中，它体现为词与词之间句法联系（即语言内部形式上协调一致的结构要求），而词与词之间的句法联系则反映着概念与概念之间的逻辑关系，亦即客观存在的各种关系。动词的性、数和态范畴属于这类，它们在形式上体现为句子主语与谓语动词的一致要求，在逻辑上反映现实中主语所表示的人或物与动作的关系。
非组合手段显示的形态范畴的形态形式不反映词组和句子中词与词之间的句法联系，即其存在并非为满足语言内部形式协调一致的要求。动词的体、式、时范畴属于这类，它们反映的是语言外部的一些客观的或主观的抽象意义。
五、词汇意义对动词诸范畴的影响
§1词汇意义是语法意义的基础，是语法意义赖以存在的依据。动词之所以具有式、时、人称意义，是因为动词的词汇意义所表示的各种过程性动作，总是由某一主体发出来的，总是在一定时间内运动变化着的。式范畴反映了动作与现实的关系，时间范畴反映了动作发生的时间，人称范畴表示了动作的主体。
语法意义是从词汇意义概括抽象出来的，比之词汇意义是更高一级的抽象，因而语法意义及其形式总是受到词汇意义的制约。只有与词汇意义相容，某一语法意义及其形式才可能存在。
以体范畴范畴的意义为例，每一个动词体的意义（即这个动词是否具有受界限限制的特征）是由动词的词汇意义所规定的，жить之所以是未完成体动词，是因为其词汇意义不具有受界限限制的完整动作特征；прожить之所以是完成体动词，是因为其词汇意义已包含了受界限限制的特征（到某一临界点为止，居住/生活了若干时间）。
词汇意义对态的影响表现在：只有表示直接及于客体的动作之动词才具有态的范畴，不及物动词（如идти,лежать等）不能及于客体，故无态的意义和形式。
词汇意义对式的影响在于：并非所有动词都可构成命令式。命令式的主要意义是要求他人去执行的动作，如果一个动词表示的不是人的动作，也就不可能具有命令式，例如：случаться， таять， лаять等；当然无人称动词（如тошнит， знобит， смеркается等）更不会有命令式；另外，又如一些描绘状态存在，而非人的主观意愿动作的动词也没有命令式，如：лежать， стоять等。
词汇意义对时范畴的影响：所有完成体动词，由于词汇意义包含界限特征，必然表现为完整的动作。而现在时表示正在进行中的动作，动作在现在这个时间点上持续，必然未曾结束，因而无法用现在时来展现成一个完整的动作。只有在对过去回顾总结时或对未来的预期和展望中才能看到一个完整的动作，所以完成体只能用于过去时和将来时。
语汇意义对人称范畴的影响：第一、第二人称是谈话的参与者，因而必然是人。一些词汇意义指明是动物或死物的动作状态的动词，自然不能用于第一、二人称。例如：телиться， зеленеть， осыпаться， течь， таять， гаснуть， мерцать， ражаветь等。
语汇意义对数范畴的影响：有些动词的词汇意义与单个的动作者观念不相容，如 толпиться，сползтись， сбежаться， разбежаться， скопиться， перепадать ，перемерзнуть， набежать， попадать， померзнуть等，这类动词没有单数形式。
词汇意义对性范畴的影响。这表现在一些动作只能用于男性或雄性动物，而有些动作只能是女性或雌性动物所有，例如：нестись， телиться等。
§2构形缺陷。还存在一种现象，就是动词词汇意义与某一语法范畴的意义并无冲突，但该动词由于历史原因或其他原因缺乏典型的语法形式来标记区分某一范畴意义，这被称为是动词的构形缺陷。这里包括动词陈述式现在时和将来时形式的性意义，过去时形式的人称意义，命令式的性意义，假定式的人称意义，复数形式的性意义，以вы相称的对方一人的单数意义。这些构形缺陷使动词不能直接表示出动作主体的某些特征，而这些特征信息只能依靠上下文来获取。当然，这些构形缺陷影响到的只是动词主体方面的信息，并不致于影响对动作本身过程性的描述。
六、动词诸语法范畴之间的相互联系
动词各形态范畴间存在着两种不同性质的联系：聚合联系（парадигматическая связь）和功能联系（функциональная связь）。
聚合联系即聚合体之间的联系，是指各种显示形态范畴的聚合体之间的相互依赖关系。例如式和时在性范畴上的差别存在于陈述式过去时和假定式中，性范畴的差别也只存在于单数形式中等现象。
功能联系是指各个形态范畴的意义及其使用的规律。下面逐一研究动词诸语法范畴间的相互关系：
（一）体/态。
本来，体的意义属于词汇意义的一部分，列在这里是强调单独研究其体的意义对其他范畴的影响。
体和态的联系是传统习惯造成的，未完成体被动结构常使用被动动词（及物动词的带-ся表被动意义的形式），完成体被动态则常用被动形动词的短尾形式，例如：
（1）Рота построена.(Лавренев) [一个连建立起来了。]
（2）Любовь марксистами определяется как категория надстроечная.(И.Дворецкий) [马克思主义者认为爱情属于上层建筑范畴。]
偶然也可见到未完成体动词用短尾被动形动词形式表示被动态，但这并非常规的，其构成有很大的限制。这种形式已很少使用，带有书卷语色彩。例如：
Как верный ученик,я был ласкаем всеми.(Брюсов)
[大家对我很爱护，把我看作一个忠实的学生。]
Николай был уважаем, но не любим в обществе.
[尼古拉在上流社会中受尊敬，但不受爱戴。]
完成体被动动词也是存在的，一般用于表示自然现象，一些规律性的、真理性的东西。这种形式的构成在现代俄语中已经是非常规的、个别的现象。
В начале осени перевалы покрылись снегом. («Суворов»)
Вода в реке нагрелась жаркими лучами солнца.(Васильев)
Рабовладельческий строй сменился феодальным.(Ленин.)
（二）体/式
在命令式方面，体的不同，命令式形式可能附有不同的表情意味。正如一般未完成体强调动作本身，完成体强调动作结果；未完成体命令式更强调动作的实施、执行，有催促意味，而完成体命令式着眼于要达到的结果。例如：
Сядь, Илька! Ради бога, сядь! Ну. Да садись же!(Чех.)
Выверните карманы! Ну,живо! Что я вам говорю? Выворачивайте!(Н.Остр.)
用在否定句中的命令式，使用未完成体，表示禁止，不准进行某动作，如：Не отпускай его；用完成体则表示如果实施了某动作，就会产生不好的结果，因而起警告，提醒作用。例如：Не забудь! Не потеряй! Не ошибись.
（三）体/时
体和时范畴密切相关，往往被放在一起来研究。传统语法认为体是词变范畴，使这个问题更加复杂。应当首先严格区分清楚体和时间范畴的不同意义和功能，再来考察其相互联系。
未完成体动词不表示动作是否受界限限制，不具有动作完整性特征，因此能够表示某种正在进行之中的动作，故此未完成体具有现在时意义和形式。
相反，完成体的词义受内在界限限制，只能表示具有完整性特征的动作，这种动作要么已经终结，要么尚未开始，存在于过去或将来时间中，才可能被作为整体来考察。现在时刻只是一点，在时间长度上不允许伸展，无法展现一个完整的动作， 因此完成体不可能有现在时形式。
但完成体被动形动词短尾形式在句子中用作谓语，表示动作结果存在意义，其存在的时间由系词быть来表示，这时也可以用于现在时，表示动作结果（一种状态）在当前时刻存在。例如：Портрет написан художником.
不同体动词的过去时形式有不同的表义功能。未完成体动词用于描写动作的过程、重复或经常意义，或泛指过去事实（仅着眼于有无此动作发生）。而完成体动词用于结果存在意义，把过去时平面和现在时平面连结起来，着眼于动作结束后造成的结果在现在时刻的存在和影响；或用于强调动作的先后顺序，表示一个动作完整结束后，紧接着又有下一个完整动作。
用于将来时的时候，未完成体和完成体具有时间语义上的差别。未完成体构成的复合将来时形式的意义只限于将来的范围，而单一式将来时除了可以表示一个具体完整的、达到一定界限的后时动作之外，还可以表示重复动作（如表示习以为常的和典型的动作），而且常常带有附加的情态意味（信心、能力、可能性等）。
（四）态/式
命令式表示的动作是说话人祈使某人去干的，因而必然是主动态。只有当第三人称命令式表示愿望、祝愿或号召时，才可能用于被动态。
（五）态/时
态只是对同一种动作关系不同角度（方向）的描述，对时间意义没有什么影响。如果说有，就是完成体被动形动词短尾用作谓语时，表示动作结果的存在，这时可以用于现在时，但这应该是体本身意义的影响。
（六）式/时
式和时的关系表现在：陈述式表示的动作是实在的，是正在发生、已经发生或将来发生的，因而具有时间范畴；而命令式表示的是意愿性的动作，假定式表示的是虚拟性的动作，都是非真实的，因而不具有时间范畴。
（七）人称与其他范畴的关系
一般来说，只有人和动物才有行为能力，而其他表示非动物的东西只能消极地承受动作，因此，在被动态结构中，作主语的名词通常是非动物名词。事物通常不会是谈话的参与者，由此影响到被动结构中反身动词主要用于第三人称形式，其他形式很少用。当然，这种可能还是存在的，例如：Потом я приглашаюсь уже Мухиным.(Н. Пирогов.)
未完成体被动动词，本身被动结构带有客观描述的特征，加上未完成体常表示一些经常关系、真理、规律、自然现象等，故常用于科学语体中。
（八）性、数与其他范畴
性、数范畴表示的是动作主体的特征，与动词的过程性特征无关，其变化只是语言内部的要求。它们一般与其他范畴在意义上没有冲突，在构成除了受个别词汇意义限制或构形缺陷的原因外，一般没有多少限制。不过，第一人称命令式只用于复数，表示说话人请对方和自己一起进行某动作，故在《80年语法》中被称为共同行动形式（Форма совместного действия）。这是受命令式的意义决定的，如果祈使的对象只有一人，即仅为说话者本人，则无所谓要求别人做什么了。
七、动词的三大类形式
动词的形态体系按形态特征和句法功能可分三大类：变位形式（谓语形式）、不定式和修饰形式（形动词和副动词）。动词最主要的功能是充当谓语，所以变位形式是动词的典型形式，说动词拥有体、态、式、时、人称和数、性诸范畴是针对变位形式而言的。
不定式是动词聚合体的原始形式，可以充当各种句子成分（主语、谓语、定语等）。它只是抽象地称谓动作，并不表示该动作对人称、数、时间及现实性/非现实性的关系。因而不定式只具有表示叙述角度的体和态范畴（及物动词）。
形动词是具体动作的形容词功能和形式化，用作定语和谓语。因而它一方面具有具体动作的体、态、时等意义特征，另一方面又具有形容词那样的从属的性、数、格变化，以保持与其所修饰的名词（或代名词）语言内部结构的协调一致。形动词没有式和人称范畴的典型形式，从意义上看，所有形动词都只用于表示现实的动作，是陈述式意义，而其人称则需要根据上下文来推断。
副动词是具体动作的副词功能和形式化，在句子中主要作状语。和副词一样，副动词没有词形变化，因而只拥有表示叙述角度的体和态范畴，只用于表示现实动作（陈述式意义）。不同体构成的副动词（изучая, изучав）可与句中谓语动词的时间构成对照，形成同时或在先、在后的相对时间意义，但没有特殊的语法标志，因而也没有时间范畴。
八、意义
弄清动词诸语法范畴的意义实质及其相互联系，对于细致理解动词在言语中的具体意义，全面系统地把握动词的特点，学会准确灵活地使用各种丰富多样的语法手段，以及在汉俄对比和翻译中根据不同的语言的特点加以巧妙运用，都有很大的帮助。
主要参考书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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