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志峰

（百色学院外语系，广西百色 533000）

摘要：本文运用语篇补全测试法（DCT），参照Beebe et al. (1990)的语义公式分类法，调查了中加两国大学生拒绝言语行为的使用情况。结果表明：中国大学生总体上使用较多的拒绝策略；中国大学生较加拿大大学生使用较多的间接拒绝策略。在具体策略的使用上，中国大学生较多地使用理由、道歉、提供其它选择、称呼语和将来接受等策略，而加拿大大学生则较多地使用直接拒绝语、感谢和表达愿望等语义成分。另外，本调查也发现，社会地位对拒绝策略的使用也有一定的影响。

关键词：拒绝策略；社会地位；语篇补全测试；实证研究

一、引言

在跨文化交际和外语学习中，言语行为之间差异一直是造成交际失败和语用失误的主要因素。

对外语学习者来说，有必要培养他们的交际能力，即在不同场合，针对不同对象恰当地运用英语进行交际的能力。言语行为是跨文化交际中误解和冲突频发的领域，对言语行为的研究是跨文化研究的一个重要部分。Brown & Levinson（1987）认为言语行为在本质上和交际者的面子相悖，被称为“威胁面子的行为”（Face-Threatening Act），需要有策略的拯救。拒绝语本质上是种威胁面子的言语行为，为了减缓冒犯程度，维护交际双方的和睦关系，说话者通常使用礼貌的拒绝策略。如果学习者不具备相关的语言和社会文化知识，很容易让对方产生误会，甚至会导致交际失败。而礼貌拒绝策略的选择受到社会因素的影响，如社会权力、社会距离和难易程度大小等。本研究参照Beebe et al. (1990)对拒绝言语的分类，调查中加大学生的拒绝策略的使用情况。

二、研究方法

（一）研究对象

本研究的研究对象是180名中加两国的大学生，其中包括90名中国大学生和90名加拿大大学生。中国大学生来自武汉某高校不同专业的大三学生，年龄在19－21岁之间。加拿大大学生来自阿尔伯塔大学(University of Alberta), 年龄在18－20岁之间。两组大学生年龄相似，且汉语和英语分别是他们的母语，因此收集到的数据具有较强的可比性。

（二）研究目的

本研究试图回答以下三个问题：

１、两国大学生拒绝策略的使用有何异同？

２、社会地位对拒绝策略的使用是否有影响？

３、造成这些差异的原因是什么？

（三）问卷设计

本研究采用“语篇补全测试”（Discourse Completion Test）问卷法来收集数据。问卷设计参考Nelson, G.L. et al. (2002) 和Al-Issa, A. (2004)相关研究所使用的情景内容。为了使问卷中的情景符合汉语文化背景，笔者对问卷做了适当修改，然后运用回译法(Back Translation)把问卷翻译成中文。为了让受试者完全根据自己的经验写出在实际生活中做出的真实而自然的回答，问卷只描述了情景，没有交际双方的对话。问卷一共包括10个情景：四个建议、三个请求、二个邀请和一个给予。具体情景描述见表1。
　表1

情景	情　景　内　容	社会权力（拒绝者相对于被拒绝者）	社会距离（拒绝者相对于被拒绝者）
Ｓ1	拒绝借给同学课堂笔记	平等	相识
Ｓ2	拒绝大一新生请吃饭	平等	生疏
Ｓ3	老师拒绝学生的建议	高	相识
Ｓ4	拒绝陌生学生的建议	平等	生疏
Ｓ5	拒绝同学付车票	平等	相识
Ｓ6	拒绝导师的邀请听报告	低	相识
Ｓ7	拒绝同学的建议	平等	相识
Ｓ8	拒绝表弟帮他补课的请求	高	亲族
Ｓ9	拒绝妹妹借钱的请求	高	亲族
Ｓ10	儿子拒绝爸爸的建议	低	亲族

（四）数据收集与分析

本调查的汉语问卷和英语问卷分别在中国大学生和加拿大大学生中发放。为了保证调查的结果的可靠性和有效性，我们首先在10名中国大学生中进行了预测。根据预测的情况和对几名大学生的访谈，我们对某些情景进行了修改。然后将问卷发给中国大学生和加拿大大学生。回收的问卷全部有效。

语料的收集参考Beebe et al. (1990)的拒绝语义公式分类表。考虑到一些语义公式在汉语很少见，笔者对此分类表作了少许修改。具体拒绝策略分类详见表2。

表2　拒绝策略分类表

策略		英　　语	汉　　语
直接拒绝策略		“No”; “No way”; “I cannot”	“不行”；“算了”
间接拒绝策略	道歉	“Sorry”; “Excuse me”	“对不起”；“不好意思”
	说明理由	“I have to study”; “I am busy”	“我很忙”；“我有事”
	感谢	“Thank you”; “I appreciate it”	“谢谢”；“多谢”
	陈述原则	“I don’t like to do that way”	“我从不喜欢那样做”
	表达意愿	“I wish I could…”	“我很想帮你，但…”
	称呼语	“My dear teacher, ….”	“导师”；“妹妹”
	提供其它选择	“I’d rather…” ; “you can…”	“你可以问××”
	许诺将来接受	“I will help you next time”	“下次帮你好吧”
	推迟	“Let me think about that”	“让我考虑考虑”
	踌躇标记语	“Well…”; “Oh…”; “Yeah”	“啊”;”噢”
	肯定的回应	“ That’s a good idea.”	“是个好主意。”
	批评	“Why didn’t you attend class?”	“你为什么不去上课？”
	有条件接受	“If I finish early, I will help you.”	“如果完成早的话，我帮你”
	模糊语	“I’m not sure”;” I don’t know.”	“我不确定”；“我不知道”
	回赠	“I will pay for you and me.”	“让我给你付吧!”

收集后的数据依照上表2进行分类。例如，在情景1中，听话者拒绝借课堂笔记对同学。回答“I am sorry, my notes are not good and you can ask someone else for help”包括如下策略：

I am sorry.(道歉)

　　my notes are not good.(说明理由、解释)

　　you can ask someone else for help.(提供其它选择)

　　数据分类完毕后，笔者使用统计分析软件对数据进行分析。

三、结果与讨论

（一）中加大学生拒绝策略使用异同

中加大学生拒绝语义公式的使用调查结果如表3所示。

表3 中加大学生礼貌拒绝策略使用频率及百分比

拒绝策略	中国大学生			加拿大大学生
拒绝策略	频率	百分比	频率		百分比
直接拒绝	218	24	387		43
道歉	179	20	155		17
说明理由	754	84	627		70
感谢	119	13	169		19
称呼语	55	6.1	2		0.2
表达意愿	27	3	74		8.2
推迟	62	6.8	43		4.8
提供其它选择	110	12	60		6.7
许诺将来接受	107	11.9	55		6.1
踌躇标记语	112	12.4	44		4.9
陈述原则	58	6.4	78		8.7
肯定的回应	29	3.2	10		1.1
批评	30	3.3	31		3.3
有条件接受	13	1.4	9		1
模糊语	2	0.2	5		0.6
回赠	10	1.1	0		0
其它	20	2.2	8		0.9
总计	1919		1804

表3显示，中国大学生比加拿大大学生使用较多的拒绝策略。虽然两国大学生都倾向于选择使用间接拒绝策略，但中国大学生使用间接拒绝策略的的比例高于加拿大大学生。在加拿大大学生中，说明理由是使用频率最高的策略，占70%，其次是直接拒绝策略，占43%，感谢占19%，道歉占17%，表达意愿和陈述原则分别占到8％左右。在中国大学生中，说明理由是使用频率最高的策略，占84%，其次是直接拒绝策略和道歉策略，分别占24%和20%，感谢的使用频率是13%，踌躇标记语和许诺未来接受的频率各占12.4%和11.9%。具体来讲，中加大学生生在拒绝策略方面的差异主要表现在以下方面：

1、中国大学生比加拿大大学生更倾向于说明理由，在同一情景中给出多种具体理由。Liao & Bresnahan (1996)对汉英拒绝策略进行了对比语用研究，指出我国台湾地区大学生给出具体理由的比例明显高于美国大学生。Tanck (2002)认为拒绝者有必要提供足够的信息表示对听话者面子的关注，以降低拒绝的力度；模糊的理由是不诚实、不坦率、对交际对方不尊敬的表现。例如，在拒绝导师邀请的情景中（情景六），中国大学生倾向于给出具体的理由（我要整理论文；我和同学约好去买书等）。相比之下，加拿大大学生刚易于给出较模糊的理由。比如：I have something else going on; I have other plans; I have other engagement at that time等。

2、中加两国大学生在直接拒绝策略的使用上表现出了较大的差异，加拿大大学生比中国大学生使用较多的直接拒绝策略。直接拒绝策略简洁明了，可以明确地表达出说话者的拒绝意愿，是一种十分有效的拒绝策略，但直接拒绝语对说话者的面子伤害也最大，是一种不礼貌的拒绝策略，因些应该小心和恰如其分地使用。从表3可以看出，有24%的中国大学生和43%的加拿大大学生使用了直接拒绝策略。这种差异可以归因于两种文化的不同。对加拿大大学生生而言，他们崇尚是个性、独立和自由，直接拒绝显得简洁明了，与他们的直接、坦率的民族性格相符合。相比之下，中国文化提倡委婉和含蓄，这是造成中国大学生较少地使用直接拒绝策略的主要原因。

3、加拿大大学生使用感谢的频率是19%，高于中国大学生的13%，这种差异可以归因于中加两国不同的文化观念。最明显的例子是在情景十（拒绝爸爸的建议），加拿大大学生较多地使用感谢，而中国大学生则较少地使用感谢语。Oatey, H (1987)认为，在中国文化里，关系亲密的人和家庭成员很少相互之间说“谢谢”。如果说的话，则会令对方觉得奇怪或表明双方关系较远。然而，在英语中，对陌生人和关系较近的人都可使用“thank you”。如果不使用的话，则被认为是不礼貌的表现。刘润清（1989）和毕继万（1996）也认为，对于一些小恩惠，中国人通常省略“谢谢”，在关系亲近的朋友和家庭成员中尤其如此。西方人较多地使用“谢谢”常常被中国人认为没必要甚至麻烦。另一方面，中国人不使用“谢谢”常被西方人误解为粗鲁和缺乏关怀的表现。

4、中国大学生使用“提供其它选择”策略的频率是12%，高于加拿大大学生的6.7%。作为一种补救策略，“提供其它选择”可以减轻对对方的面子伤害，从而保持双方的友好关系，因而是一种礼貌策略。王爱华（2001）认为提供其它选择可以一方面达到拒绝的目的，另一方面表达说话人对听话人需要的关注，给听话人留面子。

5、中国大学生生比加拿大大学生较多地使用称呼语，所占比例分别是6.1%和0.2%。称呼语可以表明双方的社会关系。与请求言语行为中称呼语所不同的是，拒绝言语行为中的称呼语可以表示对对方的尊敬和敬意。Liao & Bresnahan (1996)的研究发现，台湾的大学生比美国的大学生较多地使用称呼语。顾曰国（1990）详细阐述了汉语文化中的称呼原则。本研究也证明了这一点，即中国大学生比加拿大大学生使用较多的称呼语。比如在情景六（拒绝导师的邀请），中国大学生通常以“老师”、“导师”作为称呼语，而加拿大大学生则很少使用此类称呼语。

6、踌躇标记语的使用上，中国大学生和加拿大大学也存在差异。Davidson(1987;王爱华，2001)认为，像汉语中的“噢”和英语中“well”和“oh”通常是拒绝的前奏。这类词没有语义内容，只有语用功能（Levinson, 1983）,即表示说话人不愿意或拒绝或犹豫不决。Beebe等（1990）称它们为“pause filler”。踌躇标记语虽然没有实质意义，但可以表明拒绝者不愿拒绝对方的意思，因此可以使拒绝显得委婉和含蓄。本调查表明，中国大学生倾向于在拒绝前使用踌躇标记语，这样一方面可以给自己留出思考的时间，另一方面也可以让听话者做好拒绝的心理准备。

（二）社会地位对使用拒绝策略的影响

表４　不同社会地位下中加大学生拒绝策略的使用情况

策略手段	拒绝者社会地位高		拒绝者社会地位平等		拒绝者社会地位低
策略手段	中国大学生	加拿大大学生	中国大学生	加拿大大学生	中国大学生	加拿大大学生
直接拒绝	59	102	113	226	36	69
道歉	34	85	96	49	50	21
说明理由	240	219	367	287	147	121
感谢	2	9	97	111	20	39
称呼语	20	0	3	0	32	2
表达意愿	6	27	4	12	20	35
推迟	25	13	32	28	6	2
提供其它选择	51	31	58	26	1	3
许诺将来接受	47	33	58	21	5	1
踌躇标记语	13	8	69	32	30	4
陈述原则	3	22	37	18	18	38
肯定的回应	4	1	17	4	11	5
批评	15	7	14	20	6	1
有条件接受	4	7	3	2	0	0
模糊语	0	0	2	4	2	1
回赠	0	0	10	0	0	0
其它	4	3	14	5	2	3
总计	527	567	994	845	386	345

表４显示，当拒绝者社会地位高时，加拿大大学生比中国大学生使用较多的拒绝策略，而在拒绝者地位平等和拒绝者地位低时，中国大学生比加拿大大学生使用较多的拒绝策略。在具体策略的使用方面，当拒绝者社会地位高时，中国大学生较少地使用直接拒绝、道歉、表达意愿和陈述原则等策略，而使用较多的称呼语、提供其它选择和许诺未来接受等策略。当拒绝者社会地位平等时，中国大学生比加拿大大学生使用较多的道歉、说明理由、提供其它选择和未来接受等策略，而使用较少的感谢策略。当拒绝者社会地位低时，中国大学生使用的间接拒绝策略总体高于加拿大大学生。这也说明，相比而言，社会地位对加拿大大学生拒绝策略的使用影响不如中国大学生大。这是由于中加两国的不同文化所造成的。在西方文化里，人人珍视平等，平等、自由是他们的信条，而中国人信守社会地位的等级差异，以等级观念来区分社会地位，从而影响到人们言语行为的表达。

四、结语

本文采用语篇补全测试问卷，调查了中国大学生和加拿大大学生拒绝策略手段的使用情况。研究结果表明，中国大学生比加拿大大学生使用较多的拒绝策略；由于文化的差异，两国大学生在一些拒绝策略的使用上存在巨大的差异：中国大学生比加拿大大学生使用较多的称呼语和道歉语；而加拿大大学生则使用较多的直接拒绝和感谢等策略。因此，在跨文化交际和外语教学中，我们应当加强英语语言文化知识的学习，体会言语行为中所隐含的社会语言和礼貌策略的差别，增强语言能力的同时，减少语用失误，提高英语交际能力。

　　应当指出的是，拒绝策略的使用是一个十分复杂的过程，受到多种因素的影响和制约。由于篇幅所限，本研究未能讨论社会距离、年龄、性别和具体语境对拒绝策略使用的影响。另外，数据收集方法显得过于单一，不能完全反映真实生活情景中生活交际的某些特点。这些有待于在未来的研究加以补充和完善。　　　　　　　　　　　　　　　　　　　　　　　　　　　　　　　　　　　　　　　　　　　　　　　　　　　　　　　　　　　　　　　　　　　　　　　　　　　　　　　　　　　　　　　　　　　　　　　　　　　　　　　　　　　　　　　　　　　　　　　　　　　　　　　　　　　　　　　　　　　　　　　　　　　　　　　　　　　　　　　　　　　　　　　　　　　　　　　　　　　　　　　　　　　　　　　　　　　　　　　　　　　　　　　　　　　　　　　　　　　　　　　　　　　　　　　　　　　　　　　　　　　　　　　　　　　　　　　　　　　　　　　　　　　　　　　　　　　　　　　　　　　　　　　　　　　　

注：笔者作为国家留学基金西部地区人才培养特别项目留学人员于2005年12月至2006年5月到加拿大北阿尔伯塔理工学院(The Northern Alberta Institute of Technology)以访问学者的身份进行为期6个月的学习研修。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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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 Empirical Study on the Speech Act of Refusals

between Chinese and Canadian University Students

YAN Zhi-feng

(Foreign Language Department of Baise University, Baise, Guangxi 533000)

Abstract: This paper, by means of Discourse Completion Test (DCT), probes into the speech act of refusals between Chinese and Canadian university students. The study shows that in general Chinese university students use more refusal strategy, and they also use more indirect refusal strategy. As for the use of specific strategy, Chinese university students tend to give reasons, apologize, offer an alternative and address while Canadian university students tend to refuse directly, thank and wish. Additionally it finds that social status have a certain influence on the use of refusal strategy.

Key words: refusal strategy; social status; Discourse Completion Test (DCT); empirical study